[單車]美墨邊境騎行-美國最西南點（下）：邊界絕景（Border Field State Park）

上集：美墨邊境騎行-美國最西南點（上）

經過大小災難後好不容易抵達美墨邊界公園：Border Field State Park，這個公園位於提華納河口保護區（Tijuana River National Estuarine Research Reserve）內，公園的盡頭也是美利堅合眾國的盡頭。

附近學校高中生的作品，把在這個地區發現的石頭、骨頭與其他物品拼湊成代表這裡的一幅畫。

邊界公園裡的遊客相當稀少，大部分的路都是碎石土路，大抵維持了最原始的風貌，公園裡有許多條步道，但據入口的工作人員所說步道經常被河水淹沒，難以通行。

入口也掛著「響尾蛇出沒注意」的招牌，希望遊客不要驚動響尾蛇，尊重他們的生活空間。聖地牙哥郡裡不乏響尾蛇出沒的地方。

公園裡的路相當難走，為避免再度爆胎我只好下馬扛車前進。

沿著碎石遍布的小路繼續往南，走完美國的最後一里路，這裡已經可以看到橫亙於山丘上的美墨邊境圍牆，牆後的看板、房屋便屬於拉丁美洲了。

沿著圍牆一路往海的方向走，看到邊界圍欄上掛著“Friendship Circle”的看板，原來這個門會在一年中的某幾個日子開放，讓美國人（特別是從墨西哥離鄉背井到美打拼的美國人）走進去，而在前方數尺處又有另一道圍牆，這道牆則是由墨西哥控制，讓他們的親朋好友透過牆上的網格重逢、嘻笑、哭泣......

短短幾小時過後，牆將再度把兩個國家、兩群人給分開（圖片取自提華納河口保護區官網）

看著眼前這道被枷鎖環繞的牆，我不禁暗忖多少歡笑、淚水、或帶著淚水的歡笑、或帶著歡笑的淚水，曾在此地反覆上演。作為一道門，它承載了太多過於沈重、不該由它所承載的情緒。

而經過Friendship Circle後再走下一個斜坡進入海灘，美墨邊界最戲劇化的地標：綿延入海的圍牆，便映入眼簾。

海邊沒有遊客，只有幾位馬背上的拓荒者，他們的背影，像極了1848年合眾國初到此地的那群人的背影（1848年美墨戰爭後美國始獲得加州）。

這面牆大概是我離開聖地牙哥前，最想拜訪的景點了，踏足此地，不虛此行，不枉我爆胎騎來。

君不見，美墨邊界數千里，奔流到海不復回。

圍牆邊固定停著一輛美國政府的巡邏車，讓我不能嘗試一件我一直想達成的成就：一隻腳踩在墨西哥的領土上，甚至我連靠近圍牆都有困難，大概距離20公尺時警察就會吹哨阻止我繼續前進了。

不過牆的另外一面，從拉丁美洲傳來的歌聲、笑聲，在這裡卻是聽得一清二楚，有別於美國側的人煙稀少，墨西哥側的海灘倒是遊客如織，也有許多建築物、停車場，不像美國側是一片荒涼的山丘與溼地。墨西哥側沒有警察，他們的國民可以坐在牆角，背倚著圍牆休息，不過拉丁美洲的熱情奔放還是被隔在牆的另一邊。一片連續的沙灘被政治力畫的一條線強行分成兩半，這裡最自由的是海鷗，來回穿梭、旁若無人。

沒有被隔在圍牆另一邊的則是手機訊號：這裡收不到美國的AT&T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墨西哥的TELCEL，看著這六個字母出現在手機左上角，不禁讓我想起去年此刻的墨西哥城冒險。

海邊的高台有廁所、飲水機和一些說明此地生態的看板。提華納河河口在萬年前本是一道深水的潟湖，為早期居民提供了豐沛的漁場，因此成了聖地牙哥地區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。不料萬年後的今天，這裡不再有人居，倒成了聖地牙哥所剩不多的最後一塊生態淨土。

美國西南面的最後一哩路，從邊境往北眺望，是提華納河與太平洋澆灌出一望無際的一片濕地。

牆的一邊，是美利堅合眾國，另一側則是墨西哥，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，在邊界卻是一道連續的文化光譜，若不知道方向，我大概也分不清楚哪一邊是美國，哪一邊是墨西哥。這裡只屬於邊界，而邊界總是散發出難以定義而獨樹一幟的氛圍。

邊界公園雖然佔地廣大，可以走的路卻不多（大多數道路都被管制了），只能循原路牽車回到入口。

望著眼前這堵牆，再響起時事，真不敢想像若干年後這裡的風景會不會有所改變，政治在地圖上強行繪出的那條線，會不會更加深刻而難以抹去。

帶著複雜的思緒走出邊界，回到美國，回到Monument Rd後，我看到旁邊有一條陡到令人腳軟的山路，不禁熱血沸騰，前往討伐。

這是條坡度快要15度，且上面土石遍佈又杳無人煙的山路，大概沒有精神正常的單車騎士會想騎這裡，但路越抖，越激發起我的鬥志，與想看看山頂有什麼風景的好奇心。

以後這裡也可以加上個單車的標誌了

這條路是一路陡上，毫無緩衝，從陡、很陡到極陡，完全挑戰人體極限的路線。大概騎了500公尺後到達半山腰，雖然還沒到最高點，但這裡的展望已是令人瞠目結舌，在美國數次騎行所見的風景都難以望其項背，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，只有騎到抽筋腿軟，爛路硬上，才能看到這片震撼的私房景點啊！以邊界絕景，劃下我在聖地牙哥數次騎行的完美句點。

下山時竟然看到了另一個人類，原來是一位大哥騎著爛車硬上此天堂路.....我想此地真是地靈人傑，這位勇腳大哥的背影，也堪稱邊界絕景的一部份了。

看完邊界絕景，下山搭車回家，不過在此之前我打算北上繞路，回到National City。沒錯，正是一年前我剛到聖地牙哥時的起點，在離開聖地牙哥前，我決定回到當初橫貫公路行的終點那家餐廳，好好緬懷我在此翻天覆地的兩次闖蕩。

（複習一下我剛到聖地牙哥的情景）

我如此情義相挺，這家店是不是該贊助我一下

走出爛路看到一家便利商店，剛剛騎完天堂路的我趕緊上前補給。

巧克力、香蕉，再瞬間灌下一罐沁涼的能量飲料，是山珍海味都難以企及的頂級享受。

補給完一路北上，從邊界穿過Chula Vista進入National City：我在聖地牙哥的起點。

在前往那家店大吃一頓前，我先到一旁的超市尋找一個去年遍尋不著的小景點：菲律賓國父黎剎頭像。黎剎是十九世紀末年，西班牙治下菲律賓的一位醫生，因反抗西班牙殖民政府而被處決，不過他的犧牲點燃了菲律賓反西班牙革命的火種，只是前門驅虎，後門進狼，剛趕走西班牙人，美國殖民者又殘暴地佔領的菲律賓，直到二戰結束菲律賓才得到獨立。

而National City有黎剎頭像的原因，是因為這裡有大量的菲律賓裔，從許多有菲律賓特色的餐廳、商店就可見端倪，甚至我等等要去的店超群，也是一家菲律賓的快餐連鎖店。

黎刹頭像實在難找，即使確定在這個廣場上，還是花了我十幾分鐘在停車場穿梭才找到，而拍完這張找了兩年的照片後，我的手機彷彿氣力耗盡，當場關機了。

這可不好，我趕緊在四周找插座，還是一位超市的阿姨好心，讓我用門口這個應急。

接下來便是最後一站，是起點也是終點的，我在聖地牙哥的第一站兼最後一站，超群快餐店。不過用手機一查我卻大感疑惑，為何找不到呢？最近的一家居然在洛杉磯？這一定有什麼誤會。

花了幾秒看懂這句話，無力地癱倒在地--比騎完天堂路還要無力。

我不死心，還上超群官網確認。

時代的眼淚

無可奈何，我便就近在超市裡的一家餐廳用餐了。

菲律賓烤雞飯，跟一杯紫色的菲律賓傳統飲料，坦白說雖然我是餓到前胸貼後背，但這餐實在不好吃，雞肉毫無彈性，飲料又非常甜膩，只能給破紀錄新低地寒武兔三顆星☆☆☆，不能再多了。

在美國，中國、日本與韓國超市都相對常見，菲律賓超市我只看過這一家，可惜吃完飯也快九點，超市就打烊了，沒有細逛。

菲律賓傳統甜點。

我決定生要見人，死要見屍，我至少要騎到那家餐廳的遺址處，憑弔我在聖地牙哥的起點。

頂著夜幕騎去，那家店已經變成連鎖的珍奶雞排店TapiocaExpress了。

滄海桑田，莫此為甚，歷史現場，感慨萬千